[摘要] 罗山县食品总公司1998年起处于半瘫痪甚至停产状态,2003年被依法宣告破产,但是直到今天破产程序一直没有走完。这是不折不扣的“僵尸企业”样本。
罗山县食品总公司1998年起处于半瘫痪甚至停产状态，2003年被依法宣告破产，但是直到今天破产程序一直没有走完。这是不折不扣的“僵尸企业”样本。
去年下半年，中央提出“斩钉截铁处置‘僵尸企业’”，腾出宝贵的实物资源、信贷资源。但是，让“僵尸”入土为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。
罗山县需要让老职工腾退公房之后，拍卖主体资产以兑付职工的安置补偿及其他债权。占房职工却因过去没有参与房改、现在无力买房等原因不愿腾退。围绕“腾退公房”，双方展开了一场拉锯战。
住了一辈子的房子和一纸通知
罗山县食品总公司位于罗山县中心城区的宝城西路路南。11月28日下午，在64岁原职工何云龙的简易瓦房小院里，10多位老人因为房子的事而聚在一起：“我们都是破产职工，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，现在要撵我们走。”
老人们口中“被撵走”的职工，居住在低矮简易瓦房里的有50多户，大多在60岁至90岁之间，体弱多病，靠每月固定的退休金生活。他们从进入公司工作直到2003年公司破产，一直居住于此。
今年3月份，罗山县食品总公司破产清算组一纸通知,打破他们平静的生活。
通知称：由于居住和占住公房职工没有及时腾退公房，主体资产未能拍卖变现，导致破产迟迟不能终结，职工的安置补偿不能兑付到位。经商务局、食品总公司破产清算组和职工代表调查论证，在征求国土部门等有关单位意见的基础上，拟定了《县食品总公司破产资产处置方案》（以下称《方案》），并报县政府同意和县人民法院核准。
去年7月，罗山县《县食品总公司破产财产处置方案》出台。该《方案》在落实过程中，其中的腾退院内公房是重中之重，然而，该通知却遭遇50多户院内住简易房职工的巨大阻力。
一份罗山“史上保障大”破产处置方案
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《方案》？
罗山县商务局局长黄在国告诉记者，商务局当年旗下有37家破产企业，大部分破产企业陆续进行了资产处置，下岗职工得到了相应的补偿，但因资产的清算以及人事等一系列问题，导致食品总公司的破产资产清算工作一直无法有效进行。
2014年8月份，法律科班出身的黄在国任职商务局局长，着手食品总公司的破产资产清算工作。“《方案》的出台是我亲身参与并力推的，倾注了大量的心血。”黄在国告诉记者，从职工代表的资格推选到《方案》的反复修改，直到2015年7月份后定板，都在力争满足院内与院外、离休与在岗等各方职工的利益。
据黄在国介绍，《方案》的核心处置办法这样规定：
1.对公司资产依法整体挂牌出让；2.为实现破产企业资产和职工利益的大化，将在总公司主资产范围内建功能齐全的商住小区；3.为解决拆迁安置问题，347名职工（后经过筛选确定338名）同等享受60平方米的优惠购房，价格每平方米2100元左右，多余面积按市场价格购买；4.对于不愿购买或无力购买优惠房的职工，经调查确认没有住房的，由本人申报，商务局协调公租房；有住房的，必须无条件腾退公房。
为了使“腾空公房”顺利进行，商务局和清算组对“没有任何住房的院内职工，帮助协调公租房”。具体有三种选择：1.职工本人承担公租房租金，同时享有优惠公房的资格名额；2.职工本人不承担公租房租金，由主管单位县商务局负责安排解决租金直至职工本人过世为止，该职工享受优惠购房的资格名额由县商务局安排处置；3.职工本人承担公租房租金，自行处置“享受优惠公房的名额”。
《方案》中另有如下注意事项：2016年10月1日签约率达到95%以上时，继续推进；达不到95%，在2016年10月15日前退还一万元订金，中止执行。
随后，罗山县食品总公司惠民住宅小区（筹建）指挥部办公室成立，办公地点位于家属院内的一栋破旧办公楼，6名职工代表具体对接。今年3月份，清算组在家属院内张贴通知，内容涵盖基本原则、处置方法和主要事项等。
“这个《方案》是罗山县有史以来破产企业保障大的一次，可以不吹牛地说，这个方案经得起任何检验。”黄在国表示，《方案》的终目标，是兑付职工解除劳动合同补偿金及改善职工居住条件，是为全体职工谋利益。
破产13年 他们把房子当成自家屋打理
据了解，罗山县食品总公司成立于上世纪50年代，生产、办公区与居住区在一起，占地约30亩，建筑为上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的老房子。
“我们住院内简易瓦房的，一直花钱维修。”何云龙告诉记者，当年计划经济时代，住房都是公司领导分的，有的住简易房，有的住临街楼房，还有的在外面住。“如果不维修，早就塌了。”
老职工李文录告诉记者，1994年左右，因为公司效益不好，原本每年发给院内职工的房屋维修基金开始停发，而房租他们还照常缴纳，直到公司破产。“维修基金每年少也得几十块，多的有一千多元。都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，这么多年下来不是个小数目，得有个说法。”
72岁的雷文梭和老伴在简易房住了40年，他告诉记者，从2001年开始，他们先后花了8000多元维修旧房，“除了吃饭看病的钱，基本上都砸进来了。”
一份没有文件的“房改”
“都是公司的房子，住临街楼房的进行了房改，我们住简易房的为什么不算房改？”何云龙告诉记者，2000年左右，因宝城西路道路拓宽，公司临街一楼房需整体后移。公司因为效益不好没钱付费，便让住楼房的职工以数千元至一万多元不等集资，垫付所需费用。“后来我们才知道，2002年有商务局领导表态，‘住在公司楼房的职工因为集了资’，便进行了房改。”
从2002年开始，住简易房的职工们多次找到罗山县商务局、破产清算组申请简易房房改，理由是2002年9月1日起，高人民法院正式实施《关于审理企业破产案件若干问题的规定》。其中第八十一条规定：未进行房改的，可由清算组向有关部门申请办理房改事项，向职工出售。不具备房改条件，或者职工在房改中不购买住房的，由清算组根据实际情况处理。但职工们的申请都未能如愿，直到2013年。
“2013年原罗山县商务局局长刘忠礼表态：‘住楼房的职工算房改了；你们住简易房的，因为公司欠你们的房屋维修金，也算你们房改了’。”李文录说，当时刘忠礼只是口头表态，没有形成书面文件。
当《方案》出台后，清算组在通知中给出了“公房”的定性，并称“根据国务院及省市县有关公房房改政策，食品总公司已经不具备房改的政策条件和现实条件”，这让住简易房的职工们无法接受。（下转A08版）
“我们也想改善居住环境，也想安置补偿早日发下来，但他们给出的条件对我们太不公平。”院内住简易房的职工们表示，除了房改、维修金与房租的差额，还有多个原因让他们觉得“不公平”。
几位老职工也曾去看过公租房，位于罗山县城的北边，十多层的电梯房。“一户三四十平方米，根本没地方放家具，上下楼不方便，周围没有菜市场也没有超市，离医院很远，买菜看病都不方便。”尹玉亮、李文录等打探情况的人回来后，这样下结论。
而对于“直至职工本人过世为止”的说法，职工家属们更有怨言。“职工死了，老伴就不管了？跟了我们一辈子让他们以后咋办？”85岁的胡林生说，“有些人一天班没上，他们凭什么和我们同等待遇？啥都没见到，就让我们腾房子还得交一万块钱，这是不是非法集资？”
从今年9月份开始，“依法腾退公房”、“霸占公房违法”的多条横幅悬挂在家属院内，让院内职工更觉刺眼。
一次夭折的职工大会
11月14日，罗山县食品总公司破产清算组再次在院内张贴通告，并公布交订金人员名单，院内职工63人。
通告显示：截至2016年11月14日，全公司享有优惠购房资格的338名职工，已有246名职工预交购房订金，占比73%。因没有达到预期目标，通告称“清算组的原定暂不履行”。
为了提高院内职工的积极性，通告中另规定“凡是2016年11月20日前预交购房订金者，终确定购房价款时享受1000元的优惠”。
“我们等了13年，终于盼到这个方案，不能因为个别人的个人利益影响我们大多数人。”职工代表张建平说。
张建平告诉记者，不管在外面买房子住，还是租房子住，都是个人掏了钱的，“他们在院内免费住了这么多年，现在到了腾退的时候，个别人还霸占着，让我们的安置补偿不能兑现。”
因院内职工和院外职工意见不合，发生争执，原定今年11月14日召开的职工大会无疾而终，黄在国在会场黯然离开。
“他们看见我们，张口就骂我们‘无耻’、‘霸占公房’、‘老不死的’，说耽误了他们的好事，要多难听就多难听。”74岁的院内职工陈家荣说，当天的会议没开成，还差一点失控。
“住简易房的大多是老弱病残，就是优惠购房，我们也没有那么多钱买。”郭黎明告诉记者。“一开始说不能达到95%就退钱，又改口了，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，怎么让人相信他们？”
据不完全统计，到目前为止，仍有50户左右住简易房的职工对《方案》颇有抵触，既没有交订金，也没有住安置房的打算。
处置方案“合理合法又兼顾弱者”
“《方案》是经罗山县商务局、食品总公司破产清算组和职工代表反复研究论证，在征求国土部门等有关单位，并报罗山县政府、县商务系统国有破产企业信访维稳工作领导小组同意，县法院批准的情况下制定的。”对于院内职工的种种质疑，黄在国称，《方案》是“合理合法又兼顾弱者”。
黄在国说，之所以让全部职工都享受这个条件，前后经历了很多波折，几易其稿，找有关专家论证，后才敲定。“都是公司的职工，都没有安置补偿，后扩大到全体人员都享受政策。”
对于当年的“房改”，黄在国称“口头承诺并不能认定已‘房改’，按照规定，也不符合房改政策”。
1994年出台的《国务院关于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决定》第四条（十四）则规定：城镇公有住房，除市（县）以上人民政府认为不宜出售的外，均可向城镇职工出售。1998年出台的《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深化城镇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设的通知》第四条（十二）则规定：按照1994年的规定，进一步搞好现有公有住房出售工作，规范出售价格；要保留足够的公有住房供低收入家庭廉价租赁。
“当时县政府不同意院内简易房进行房改出售，也觉得不具备房改的条件。”黄在国解释称，县里对房改有4条硬性要求：不是拆迁区、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、职工没有住房、征得大多数职工的同意。“当时，院内简易房不具备硬性条件。”
黄在国同时称，对‘房改房’的认识，部分院内职工也存在误区。“按照国务院的两个规定，‘房改房’类似于如今的小产权房，没有土地使用权。不管是出售还是继承，都需要缴纳土地使用权出让金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。”
破产组称，处置方案的推进不会停止
对于公租房的问题，黄在国称将对具体的职工进行审核，采取一事一议策略。符合条件的，商务局可以协调资金，让夫妻双方都免费居住直到去世。“一个优惠购房指标能卖几万块，足够公租房的租金。”
至于职工所提的房屋维修费用及租金问题，商务局将会同有关部门进行审核，拿出具体的处理方案。“非法私搭乱建的，坚决依法取缔。”
至于一万元订金及作废规定的事，黄在国称，制定哪一天达到多少目标，是一种无奈的手段，不能无限期等下去，事实证明，这个方法是有用的，已经有73%的人交了订金，有的联系不上，有的在观望，只有个别不同意；而收订金是为了能保证拍卖顺利进行，有三百户订购提前能拍得一个好价格，更能保障全体职工各项补偿政策的落实。“我可以保证，不管是我本人还是商务局，不会从中获利一分钱！”
黄在国同时承认，可能因为知识结构、处理方式和宣传《方案》过程中解释不到位等原因，职工代表有不尽如人意之处，下一步会改进工作方法更加规范。
黄在国后告诉记者，既然有大多数人的支持，《方案》的推进不会停止，将继续依法推进，必要的时候动用法律武器。“相信随着宣传的推进，院内职工会给予配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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